撰文 | 吳雪
編輯 | 于杰
出品|汽車產經
“一山不容二虎”,但在汽車領域政策限制的博弈之下,50:50話語權平等的合資公司卻神奇地存在了多年。
從最初的風險共擔,到1994年《中國汽車產業(yè)政策》的規(guī)定,當歷史的時鐘撥到2022年1月1日時,汽車行業(yè)外資股比的限制即將退出歷史舞臺。
于是,當政策的壓制消失,在合資車企股東雙方的股權博弈中,迫不及待、蠢蠢欲動和如釋重負輪番上演。一出又一出大戲,成為了歲末年初汽車行業(yè)引人關注的焦點。
那些迫不及待與蠢蠢欲動
在這場股權爭奪的大戲中,最為積極的參與者當屬德系三強——寶馬、奔馳和大眾。
在2018年發(fā)改委正式宣布將陸續(xù)取消汽車行業(yè)外資股比限制一年之后,2019年華晨寶馬成立15周年之際,寶馬迫不及待地與華晨簽訂了股比變更協(xié)議。
根據協(xié)議內容,待到2022年政策限制消失之后,寶馬在合資公司的持股比例將由此前的50%擴大到75%。
當然,為實現這一目的,寶馬必須加大對華晨寶馬的投入以及對合資伙伴華晨的支持,例如:
延長華晨寶馬的合資協(xié)議至2040年;
對華晨寶馬的投資增加30億歐元,用于沈陽生產基地改擴建項目;
與華晨簽署500億元的零部件訂單……
而這也使得華晨寶馬成為了眾多合資乘用車企業(yè)中,率先宣布將進行股權變更的一個。
事實上,從政策規(guī)定來看,在2022年取消乘用車外資股比限制之前,專用車、新能源汽車的外資股比限制在2018年已經取消,商用車的外資股比限制也在2020年被取消。
于是,在華晨寶馬之后,早就放話“考慮提升在華股比”的大眾汽車集團也邁出了實質性的步伐。
2020年5月29日,大眾汽車集團投資10億歐元獲得了江淮汽車母公司——安徽江淮汽車集團控股有限公司50%的股份,同時增持在新能源合資企業(yè)江淮大眾中的持股比例至75%。隨后,曾經的江淮大眾也被正式更名為了大眾汽車(安徽)有限公司。
緊接著在2021年初,大眾汽車集團又宣布在中國成立第二個持股超過50%的合資公司——奧迪一汽新能源合資公司。
在這家公司中,奧迪及大眾的持股比例占到了60%,依然是處于主導地位的一方。
不管是寶馬還是奧迪,不難發(fā)現,在股權爭奪大戲中,豪華品牌總是首當其沖。這當然并非巧合。
在業(yè)內人士看來,這首先是由于豪華品牌的利潤較高,股權爭奪的吸引力自然更大。
其次,在豪華品牌合資公司中,中方的話語權往往不高。無論是品牌打造還是技術輸出,中方的貢獻都少于外方時,持股比例自然也最容易出現松動。
也正是以上因素的存在,當人們開始猜測下一個出現股權變動的企業(yè)將會是誰時,北京奔馳成了“呼聲最高”的一個。
且不說從2018年開始,戴姆勒就曾一再暗示想要擴大在北京奔馳中的股比,落到實際行動上股東雙方的博弈也是前所未有的跌宕。
就在12月13日,北汽集團突然發(fā)布一條消息,宣布在2019年時已經通過繼續(xù)投資持有戴姆勒9.98%的股份,成為第一大股東。
雖然沒有多余的解釋,但大部分業(yè)內人士還是認為,北汽集團選擇在這個股比限制即將消失的特殊時間點公布,或許正是為了北京奔馳的股比變動做鋪墊。
在增持戴姆勒股份后,北汽一方面可以通過直接持股北京奔馳來劃分利潤,另一方面又能以戴姆勒最大股東的身份獲得來自北京奔馳的利潤,進而對沖潛在股比變動帶來的風險。
畢竟在2021年上半年北汽股份(下屬北京品牌、北京奔馳、北京現代和福建奔馳四大業(yè)務)903.75億元的營業(yè)收入中,北京奔馳的占比達到了97.4%,堪稱北汽集團最大的利潤奶牛。
事實上,在20世紀80年代,當第一家合資車企——上海大眾汽車公司成立時,據說當時的雙方并沒有對股比提出太多要求,50: 50的比例主要是為了方便統(tǒng)計。而且在當時,合資雙方對這一項目也并不看好,五五開也有風險共擔的因素。
只是后來,隨著合資企業(yè)的增加和利潤的增長,當股權比例直接影響到利潤分成時,股比爭奪的雙方也開始虎視眈眈。
放棄與爭奪同時上演
不過有意思的是,就在豪華車企的股東雙方在利潤的吸引下積極爭奪股權的同時,舞臺的另一方,主動放棄的戲碼也在同時上演。
2021年11月,在合資近20年后,東風汽車集團最終決定將持有的東風悅達起亞25%的股權正式掛牌出售。12月21日,這一股權被股東方之一的江蘇悅達汽車集團有限公司以2.9億元的價格拍下。
按照此前各方透露的消息,悅達也并非這部分股權的最終持有者。待到明年股比限制取消后,這部分股權或將被轉到另一股東起亞的名下。屆時,合資公司中的持股比例也將變?yōu)槠饋?5%、悅達25%。
在東風主動宣布退出的背后,是近年來東風悅達起亞低迷的市場表現。
數據顯示,2020年東風悅達起亞共計虧損47.5億元,而2021年前10個月累計虧損也高達26.12億元。
對于股東方而言,有如此業(yè)績的合資公司無疑是拖累。尤其在東風當下的發(fā)展戰(zhàn)略里,收縮戰(zhàn)線,全力發(fā)展自主品牌才是重點。
與東風主動放棄東風悅達起亞的股權類似,在2021年9月份時,同樣業(yè)績不佳的廣汽菲克也曾傳出股權變動的消息。
據說,Stellantis集團和廣汽集團已經達成一致,廣汽將出售廣汽菲克20%的股權給Stellantis。也就是說,雙方的股權占比將變?yōu)镾tellantis占比70%,廣汽占比30%。同時,在2022年3月前,“廣汽菲克廣州分公司”也將完成注銷。
雖然在傳言出現之后,關于是否會進行股權交易,雙方都選擇閉口不談,但一個事實是,在2018-2020年三年中,廣汽菲克已經累計凈虧損接近50億元。甚至根據廣汽2020年的財報數據,廣汽菲克已經資不抵債,凈資產為-3.31億元。
盡管我們并不知道股權交易的想法由誰最先提出,但可以肯定的是,面對這場交易,廣汽與華晨、北汽的心態(tài)絕對不同。
面對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合資公司,廣汽如果得以從中抽身,顯然如釋重負。
而類似的處境,在中國汽車市場上二十余家合資乘用車企業(yè)中并不罕見。
在東風被曝出將出售東風悅達起亞股權的第一時間,就有消息稱,東風旗下市場表現同樣不佳的神龍汽車也在進行股權調整的談判,目前已經有了初步方案。
今年下半年,一汽集團也將一汽馬自達的股權進行了轉讓。一番操作之后,一汽馬自達成為了長安馬自達的子公司,一汽集團僅保留了后者5%的股權。
而近年來銷量一跌再跌的北京現代,也是股比變更傳言的“重點關注”對象。
當然,不僅國有汽車集團們選擇在恰當時機及時止損,面對業(yè)績不佳的合資公司,主動撤出的外方也同樣不少。
在2021年上半年,近年來越發(fā)邊緣化的東南汽車就曾發(fā)生股權變更,原本持股25%三菱汽車正式退出,股權被轉讓給了福州交通建設投資集團有限公司。
就在12月24日,比亞迪和戴姆勒的合資公司騰勢也宣布,戴姆勒將其持有的40%股權轉讓給比亞迪,戴姆勒與比亞迪的持股比例由此前的50:50變?yōu)榱?0:90。
而在此之前,騰勢自成立以來的累計銷量不足兩萬輛,并且處于連年虧損的狀態(tài)。
說不的底氣
2018年,當發(fā)改委等部門首次表態(tài)取消合資車企股比限制時,市場上也曾出現“中方將失去話語權”、“自主品牌將面臨巨大沖擊”等各類擔憂。但三年之后,隨著自主品牌的發(fā)展,擔憂已逐漸消散。
在2019年時,大眾集團CEO迪斯曾向外媒透露,正考慮增持在華股比。但面對這一單方面發(fā)布的消息,大眾在華合作伙伴之一的上汽集團給出的回復相當硬氣——“對于此次合作外方未經事先交流,單方面就在華合資企業(yè)重大事項表態(tài)的行為,上汽集團感到遺憾”。
此前,中汽協(xié)副秘書長師建華在接受采訪時也表示,近年來中國車企成長迅速,已經擁有了相當的底氣和實力,中國車企對于股比調整也淡定了不少。
甚至鑒于自主品牌在新能源汽車技術上的優(yōu)勢,在一些合資新能源項目中,中方反而一反往日常態(tài),成為了技術輸出的一方。
以豐田與比亞迪合資成立的純電動車研發(fā)公司為例,據說在雙方的合作中,車輛的設計研發(fā)制造都由比亞迪負責,并將搭載比亞迪的刀片電池,而豐田只管驗收,最后掛上豐田標識而已。
而在長城與寶馬合資的光束汽車、吉利和戴姆勒合資的智馬達汽車(smart)中,協(xié)議也明確表示,中方將深度參與到車輛的研發(fā)和制造環(huán)節(jié)。
整理中國汽車市場上合資公司的合同情況可以發(fā)現,目前各個品牌的合約到期時間有早有晚,平均剩余大約15年左右。而根據政策要求,只要合資雙方協(xié)商一致,股權調整并不受時間限制。
這也就意味著,未來的股權調整仍將是一場曠日持久、多方博弈的大戲。
正如師建華所說的那樣,即使股比放開在即,但也不會出現一時間紛紛調整的現象。畢竟,“外資公司想要增持,無論從資金還是本土化發(fā)展考慮,難度與挑戰(zhàn)都不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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