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超長的片名，部分觀眾或許會以為這是一部集青春、疼痛、傷感于一身的國產愛情電影，但當走出影院，影像的溫暖治愈力出乎意料地將離別造成的萬千愁緒散去，豆瓣7.2的分數也驗證著觀眾對這部新人導演處女作的認可。
《如果有一天你我將會離開你》以導演李亙早年在日本留學的真實經歷為素材，講述了交換生李小李在東京一家中華料理店打工期間，參與到店員及客人生活中的故事，在這其中還有著關于友情、親情、愛情的思考以及成長的表達。
早在去年北影節(jié)電影首映現(xiàn)場，不少觀眾就被這部電影中對于離別的獨特表達方式打動，演員李雪健對兒子李亙的一番溫情寄語也讓觀眾了解了影片背后鮮為人知的故事，在影片熱映之際，影視產業(yè)觀察記者也和導演李亙聊了聊關于離別與思念、關于生活與創(chuàng)作。
生活中的“意外之喜”
“鯉魚旗最開始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時間設置，因為我希望故事有種慢慢進入夏天的感覺?！崩顏兘榻B，為了給一年內發(fā)生的故事一個合理的敘事節(jié)奏，每一場戲都有明確的時間設計，電影中李小李留學生涯便是在5月5日（日本的男孩節(jié)）開啟的，而每年這天日本家家戶戶都會懸掛鯉魚旗，寄托著對男孩成長的美好祝福。 “后面大家可能將它解讀為男孩（小李）的成長標志，自己反倒像是撿了一個便宜”李亙笑談到。
對生活的細膩觀察帶來的意外之喜可以說貫徹在這部電影的創(chuàng)作始終。2011年在研究生劇作課上，為完成課堂作業(yè)李亙開始構思一個故事，出于新手的生澀，他決定從自己熟悉的生活入手，4年前在日本交換生時的打工經歷給了他靈感，于是“一個個人和事件源源不斷地被寫下來”，但當時僅僅是個故事大綱并未形成劇本，而這份因親身經歷而帶有真情實感的作業(yè)，得到了當時劇作課老師王紅衛(wèi)的稱贊。
2016年李亙在電影《相愛相親》劇組工作，和導演兼演員張艾嘉交流后萌生了把這個故事拍攝成電影的想法，于是同年年底他開始寫作劇本并不斷修改至2019年電影開拍前，其間還多次回到打工時的餐廳“南國亭”堪景。
《如果有一天你我將會離開你》中故事發(fā)生的時間雖然是一年，但這其中濃縮了李亙從2007至2019年長達12年里對南國亭的回憶與見聞，而故事中的角色幾乎每一個在現(xiàn)實中都有一個對應的原型?！懊恳粋€人我都不想丟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閃光點以及那些閃著光的畫面，我想讓觀眾看到?！崩顏冋f到。于是成熟干練的代理店長、沉默寡言的廚師老萬、中日混血的年輕服務員等一群生活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底層小人物的生活軌跡匯聚起來。
但對于新導演來說，寫作并執(zhí)導群像戲并不容易：如何平衡人物之間的互動關系、角色間戲份多寡以及怎么保證主線敘事清晰都是需要解決的問題。在李亙看來，觀眾要在一個對的地方看到相應畫面才會有情緒，當劇本文字變成畫面時，組接未必是完全按照劇本順序。于是在后期剪輯中他“把這10個人物當做是1個人，我難受的時候，??如果希望再難受一點，那么我找一個角色情緒更重的畫面，而當情緒要回歸平常了，就?需要一個過渡，就會找一個中間的情緒值的角色。”李亙說。
影片講述了一個個不同年齡、性別的普通人的離別故事，這也基本是生活中大多人的生活縮影，而李亙也坦言無論是在生活還是創(chuàng)作中，每一次離別對于他而言都十分重要，自己也經歷了一個從害怕、抗拒離別到釋然的過程，在他看來“離別好像是通過思念來表達的”，而這些都在生活中通過細小的舉動呈現(xiàn)出來。
細節(jié)中尋找共鳴
“大家害怕或者說在意離別，其實害怕的是‘想念’這個東西，我就想用一種不太悲傷、甚至有點有趣、好笑的方式來把離別時心里的酸澀表現(xiàn)出來。”李亙介紹，如在小李結束課程即將回國時，張艾嘉飾演的老師在路上突然模仿起小李經常做的、有點滑稽的“鯉魚舞步”，在影片結尾處，她甚至還去理發(fā)店剪了小李曾說過的發(fā)型。
“當你想念一個人的時候，你會通過吃他告訴過你的食物、重復他習慣性地動作來表達，這些都是生活中的細節(jié)?！崩顏兲岬?，電影中代理店長管唯在病床上和小李關于“想吃橘子、窗外能看到東京塔”的對話也是此前她和同住這個病房的日本老奶奶的場景再現(xiàn)，而管唯也正是通過這種方式來懷念這位離世的老人。
電影中還有很多類似的表達，沒有刻意的煽情、激烈的情緒、露骨的臺詞，更多是生活中常見的場景。而相較于觀眾對劇情或好或壞的評價，那些在看完電影后做出一些“反應”的評論更觸動李亙，比如有網友看完電影去吃了日本牛肉飯、在電影院附近的小河邊走了好久等等。“這種時候，對我來說會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就好像找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共鳴?！崩顏冋f。
或許身為巨蟹座的感性及細膩使他對生活中微小的情緒流動格外敏感，交流中李亙也告訴記者：“我覺得和陌生人的互動是件很有意思的事”，無論是飯店服務員、滴滴打車司機、酒吧遇到的陌生人，他享受在短暫旅途中和陌生人有關生活瑣事的分享，而這其中往往包含著善意、溫暖與祝福的傳遞，這些也都是他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素材來源。如電影中小李提出要送給一對經常在南國亭就餐的、貧困且無兒女的老年夫婦杏仁豆腐，管唯也在老人妻子去世再來就餐時免除了餐費等等。
最開始拍攝這部影片，對于李亙來說有一種治愈、圓夢的意味，但當影片真正立項并開拍、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其中后，他覺得“最初的自我感”好像沒那么重要了，“不辜負大家”成為支持創(chuàng)作的動力，而他也在持續(xù)反思電影中的故事“是否過于自我感動？如果有就需要克制，畢竟觀眾花錢進影院不是看你自我陶醉的。”
從做夢到圓夢
“和專業(yè)的演員及團隊合作，最開始給了我一個錯覺，就是你也是一個專業(yè)的導演，大家都遵從你的意見，拍完后發(fā)現(xiàn)因為所有人都專業(yè)，大家遵從的并不是你這個人，而是導演兩個字。”李亙繼續(xù)說，“但也正是因為這種錯覺，讓我有不知者無畏的勇氣，而新導演在現(xiàn)場也確實需要這樣一種狀態(tài)?！?/p>
電影中除了張艾嘉、齊溪、陳永忠等經驗豐富的演員外，從監(jiān)制、攝影、剪輯到錄音、美術等無一不是業(yè)內資深的前輩，如監(jiān)制王紅衛(wèi)（《心迷宮》《流浪地球》）莊麗真、攝影指導姚宏易（《刺客聶穎娘》）、剪輯馬修·拉克勞（《江湖兒女》《相愛相親》）、藝術指導文念中、錄音指導杜篤之等等。面對這樣一個堪稱“豪華”的主創(chuàng)團隊，作為新人導演，李亙會有如此感悟便很好理解。
除去這些經驗豐富的主創(chuàng)團隊外，電影中三個新人演員：謝承澤、邱天、牛超也有不錯的表現(xiàn)。李亙告訴記者，在選角階段也曾遇到過很多非常優(yōu)秀且努力的新人演員，但這三人隨機搭配試戲時的默契，讓他找到了心目中的小李、邱邱和青木，在猶豫后李亙最終還是敲定了他們:“這是一個冒險的行為，但我好像覺得既然聽到了這個聲音，??我想跟他們一起去打一仗?！?/p>
這三個新人演員也并沒有讓觀眾失望，小李的內向溫吞、青木叛逆與倔強、邱邱的靈動清冷，在鏡頭下都得到了真實的展現(xiàn)，而屬于年輕人之間的既溢于言表又矜持克制的曖昧流動，也被流暢地演繹。影片中小李在告別青木后去日式酒店找邱邱，看到邱邱略顯風情地將自己吻過的杯子遞給客人，憤怒且吃醋的小李立把自己的杯子貼到了邱邱的嘴邊，并反問她“我這杯怎么沒有？”的情節(jié)。
這在劇本寫作階段，李亙就有過考慮：不能讓人物只站在那說話，要給演員找點動作，通過動作來傳遞人物情緒，“特別是對于新人演員來說，給他一個道具讓他在鏡頭里有事情做，讓他有更多的表達空間。”
《如果有一天我將要離開你》的劇本創(chuàng)作用時近3年，其間經過了反復無數次地修改，但真正的拍攝周期只有39天。2020年在樣片剪輯出來后，李亙第一時間把它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了父親李雪健，但被父親退回了，而在2021年北影節(jié)電影首映現(xiàn)場，李雪健手持話筒認真說道：“今天是我第三次看，我心里想，這小子可以干導演這個職業(yè)了?！?/p>
目前，李亙的下一部作品正在劇本創(chuàng)作階段，具體細節(jié)他并未透露太多，但“??我唯一能夠篤定的是，我還是會去在意??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疏遠或拉近?！倍@也是《如果有一天我將要離開你》中他在意和著重表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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